第4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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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“顧元良！”
出了門的顧元良停下腳步, 沒有轉身，依舊背對著堂廳：“你答應了娘，有關柳家的事會和我商量, 你我商量沒結果, 可以去問娘要怎麽處理，你親口說娘同意便同意, 娘不同意你便視若無睹。”
這事是她理虧, 柳春香沒話說：“娘已經處罰過我, 我也認罰, 大嫂二嫂憑什麽要拿走家裏所有積蓄, 我不服。”她惡狠狠的盯著劉嬌杏：“你敢打我, 我還想問問娘，這是她的主意還是大嫂二嫂私自做的決定，拿錢可以，今天店裏關門, 咱們回家一趟。”她就不相信娘會讓顧劉氏來打她, 絕無可能，娘為人敞亮最是公正，兩個巴掌她不能白挨, 她要回顧家討個公道, 顧劉氏太過猖狂！
劉嬌杏驕橫的來了句：“想見娘, 門都沒有！我不可能讓你見到娘, 老六媳婦我告訴你, 你要是再敢作妖, 往後想進我顧家院子沒我顧劉氏同意, 你想都別想，我是不可能讓你見到娘。”她把話就放這裏了, 看著六弟吩咐說：“往後老六媳婦若是再偏著柳家，拿顧家的錢貼補柳家，不必告訴娘，直接跟我和你二嫂講，你媳婦什麽時候老實了才能進顧家院。”
“顧劉氏別在我跟前耍大嫂威風。”柳春香遇強則強，也是塊罕見的硬骨頭，剛被壓地上打了兩巴掌，竟沒半點懼意，眉眼燃燒著雄雄烈火：“我今天就是走，也要走回顧家，我看你敢怎麽攔我，還叫二嫂壓著我由著你打？眾目睽睽我看你顧劉氏有沒有這個膽子！你要是有這膽子，我柳春香且敬你三分！”
眼見柳春香往門口去，劉嬌杏急了：“攔住她，不準出這個門！”出了這個門還得了，就什麽都做不成了，顧家的名聲可不能毀在她手裏：“老二媳婦給我抓住她，不準她出去，老六老六……”
“顧元良你敢伸手我跟你沒完！”柳春香一聲尖叫，發了瘋似的往外跑。
顧元良本可以攔住媳婦，但他沒有伸手，就看著媳婦從他身邊跑了出去，緊接著是大嫂然後是二嫂，他張了張嘴，聲音幹澀：“要不然，回趟家吧。”
鬧的太過也不好，朱鳳喜是同意六弟的話，所以大嫂喊她攔老六媳婦時她略有遲疑，老六媳婦心裏真的沒有顧家，連她自己的臉面都不要，鬧的人盡皆知，娘還是會知道，倒不如先回家，家醜不可外揚，再怎麽樣，都是自家事得關起門來處理。
“可真狠，對自己也狠。”劉嬌杏站在門口咬牙切齒：“行，回家就回家，老六你去喊她進來，把積蓄帶上，顧家的錢不能放你媳婦手裏，一個子都不行。”
煩死了，拉上二妯娌還是沒能鬥過老六媳婦，打了兩巴掌才爽了多久，又窩了一肚子火。
就這點膽子還想跟她鬥，躲在竈屋的柳春香雙手抱胸一聲冷哼，今兒這兩巴掌，她遲早會想辦法還回去！
上午睡了會，中午顧菲菲睡不著，孫媳回了屋裏睡覺，她逗了會來福有點無聊，這時，秀秀走了進來，笑容甜甜的喊她奶奶，祖孫倆躲在屋裏有說有笑。
午時末，歇午覺的都醒了，院裏有了聲音，今兒家裏人少事情比較多，顧秀秀戀戀不舍的從奶奶屋裏出來，和大房的月蓮姐去屋後忙瑣碎。
顧菲菲打了個哈欠，有些想睡覺，卻見四兒媳張婉桃帶著孫女顧金秋進來了。三人說了會話，顧金秋想學針繡，還拿了平日裏的繡活過來，她看著，覺的很好，便允了這事，和秀秀一樣，先找靠譜的女師傅，然後給錢送著去學手藝。
約是過了小半個時辰，張婉桃帶著閨女出了正屋，母女倆眉眼含笑，很是高興。
這時候的顧菲菲越來越困，想著喝口水再睡會，孫媳金春蘭拿著針線笸籮來了，笑盈盈的，說話輕聲細語：“奶奶你睡，我做會針線活。”日日相處的還是稍有不同，一眼便看出顧菲菲眉眼的倦意。
喝了水的顧菲菲回到了躺椅，閉上眼睛，將將要入睡時，她聽見有人喊她，又聽見孫媳的聲音，說她睡著了聲音小點，她聽見很多的腳步聲，壓著嗓音的說話聲，相互指責言語冷漠，說了什麽她聽不太清楚，總覺的有事，睡不踏實，看看吧，到底是什麽事。
“娘，吵醒你了。”劉嬌杏很愧疚，她就說不能讓老六媳婦回家，一回家就嚷嚷著，把娘吵醒了：“你睡會，沒什麽事，我和老二媳婦回來了，沒旁的事。”
顧菲菲往屋裏掃了眼，門外還有兩個人，她只看見衣料，拉拉扯扯的：“我聽見老六倆口子在說話。”她撐了撐身子：“打盆水給我洗把臉，有事進來說。”下午不在店裏做事往家裏跑，什麽事這麽著急？
柳春香一把甩開了丈夫的手，大步進了屋：“娘，大嫂打我。”不知為什麽，看到猶帶困意的慈祥老人，她突然覺的異常委屈，丈夫竟任著由著顧劉氏打她，更是傷心難忍，一下就紅了眼眶，嗚嗚咽咽：“顧元良，顧元良還由著大嫂打我，就眼睜睜的看著。”
“柳春香是你自己做錯在先，我打你怎麽了？”劉嬌杏氣呼呼的回嘴，一個勁的往門口看，二妯娌打洗臉水怎麽還沒來：“娘，這事老二媳婦也知道，我是打了她，但我沒錯，老二媳婦都知道的。”
想睡沒睡成，顧菲菲額角泛疼，一抽一抽的，很不舒服，大兒媳和六兒媳擱眼前吵，她難受的用手揉眉心。
“娘，六嬸，你們別說話，奶奶受不住。”金春蘭很是心疼老人，放下針線笸籮，挺著大肚子走到了奶奶身邊，很不客氣的推著兩個長輩：“別站這麽近，奶奶容易胸口悶，先讓奶奶洗個臉，醒醒神。”
“水來了。”朱鳳喜端來一盆水，擰了棉帕遞給婆婆：“娘。”
洗了臉，顧菲菲精神見好了些，她對二兒媳說：“扶我坐凳子上。”
坐到了凳子上的顧菲菲，目光落到了六兒媳身上，臉上確實有些紅，隱約還能看見手指印：“你先說，怎麽回事。”又對著大兒媳道：“別坐著，先聽她說，別插嘴。”
柳春香得意了，她就知道娘定是不曉得這事，定會為她做主：“大嫂二嫂來店裏時恰是店裏最忙的時候，我是想著招呼大嫂二嫂進後院歇會，話說一半又碰著客人點菜，沒辦法只好讓陽德招呼大嫂二嫂。娘也知道，開飯館的到了吃飯的點最是忙碌，有了烏梅湯，店裏生意好的不得了，我實在分不開身去後院瞧，元良忙完了去堂廳見到了大嫂二嫂，緊接著就很生氣的將我從前店拉往後院，說是瓷壺沒水我怎麽沒添，娘我真的是冤枉啊，我吩咐了陽德的，陽德可是大嫂的親兒子，我放心的呀，就沒怎麽管，結果大嫂不聽我解釋，我才張了嘴就甩了我一巴掌，見我還手一把將我推到了地上，喊了二嫂當幫手，壓著我不得動彈又甩我一巴掌，顧元良，顧元良就在門口，娘，他，他沒管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……”說著，含在眼裏的淚一下就落了下來。
顧菲菲聽完，沈默了會，捋清了六兒媳的話，才問：“都說完了嗎？”
柳春香點點頭，沒有再說什麽，眼淚無聲的流著，顧元良看著心裏也很不是滋味，想說點什麽，張了嘴，就聽見母親對大嫂說：“現在你來說。”
“根本就不是她說的這樣，她就是故意的，陽德說她娘家大嫂過來時，店裏也忙的很，她態度可熱情了，拉著人直往後院去，還陪著說話送著出來，不夠，站門口說了好一會話。還有啊，說是讓陽德招呼我們，我們和陽德說了不到三句話，她就喊著要猴兒酒，把陽德喊走了，娘，不是我非要挑事，她就是愛作妖，成心的，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氣人，兩個嫂嫂來了店裏，再忙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？她眼裏還有我們嗎？還有這個顧家嗎？分明就是把柳家看的比顧家還重！她不覺的自己有錯，還想著把錯推到陽德身上，娘，我真忍不了，我太生氣了，哪有她這樣當長輩當兒媳的？”
顧菲菲看著大兒媳一副當場要爆炸的樣子，有些想笑，她忍住了，眉眼和藹的看向二兒媳：“這事，你怎麽想？”
“老六媳婦確實有些不像話，該管一管。”朱鳳喜實話實說。
柳春香不服氣的說：“大嫂不該打我，還連打了兩下，喊了二嫂當幫手，娘這事說出去，丟的可是顧家的名聲。大嫂還想把六房多年積蓄拿走，她存的什麽心思？娘我覺的大嫂才是該管一管，再這麽縱著她，顧家的名聲遲早毀她手裏。”
“為什麽要拿走六房的積蓄？”顧菲菲問大兒媳。
劉嬌杏看了眼二妯娌：“這事老二媳婦知道，我倆商量過的，讓她說。”
“雖說是六房的積蓄可現在顧家沒分家，顧家的錢放六房，六弟又管不住老六媳婦，娘出面管了，這才多久老六媳婦又拿錢貼補柳家，我和大嫂實在是不放心，這錢呢，也不是我們拿，我倆想的是放娘手裏，六弟也是同意的。”朱鳳喜條理清楚的說了原由。
“拿錢給娘家大嫂，這事娘已經處罰了，我也認罰。”柳春香急急的說了句，又道：“娘我還想跟你說說這事，我這麽做真的是為了顧家好，晨志他……”
顧菲菲擺了擺手，溫溫和和的拒絕：“不必說，柳家的事沒必要拿到顧家來說，雖是姻親，也僅僅只是姻親，顧家管不著柳家，柳家呢也管不著顧家，這個啊，老六媳婦你向來分不清，我也就不勉強你。說說這事吧，老大媳婦打你，老二媳婦當幫手，老六看著沒管，你生氣心裏有委屈對不對？想要個公道話是不是？”
柳春香點著頭：“我覺得今天這事，大嫂二嫂太過份了，元良也是身為丈夫竟然眼睜睜看著妻子被打，他，他就不是個男人！”
“是過份了些。”顧菲菲讚同這個說法。
柳春香眉角眼梢頓時露了喜色。劉嬌杏朱鳳喜沒成想婆婆也覺的她們過份了，當即就楞住了，有些反應不過來，顧元良本就心有愧疚再聽娘這話，覺的媳婦罵他也沒罵錯，羞愧的低下了頭，想著要怎麽辦。
顧菲菲將眾人神色看在眼裏，緩緩慢慢的繼續說道：“但是她們做的這個事，不算有錯，只是過分了些。老六媳婦你找我討要公道，實則找錯了人，你該回柳家找你的哥哥嫂嫂們，要他們來顧家替你討個說法。你大嫂二嫂管教你的原由是你偏著柳家不念顧家，我身為顧家婦又如何能為你說話呢，這碗水，沒辦法端平，讓文覺送你回柳家吧，柳家想替你討說法，可以，這事要怎麽辦，咱們到時候再來細論，這麽多年了，你為柳家掏心掏肺，一腔真心真意，連自己的丈夫兒子都可以往後排，如今你在顧家受了苦難，也該柳家為你說話了，你去吧，文覺在嗎？不在的話就送老六媳婦去鎮上，再由文覺送她回柳家。”
“娘！”柳春香不敢相信婆婆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，可是細細想著，卻又很有道理，她該回柳家嗎？讓哥哥嫂嫂們替她撐腰？對！娘說的對，她確實不該來顧家，同樣是顧家媳，顧劉氏還是長房長媳，老太太自然不會偏著她，她該回柳家，顧劉氏打她這事，她非得好好的算一算不可！
顧陽德顧文覺自然是跟著一道回了家，只留了柳豐年在店裏收拾著，匆匆關門店裏竈上一堆事呢。只是誰也沒有想到，顧家人剛走，柳豐年也回了慌慌張張的回了柳家。
柳春香由顧文覺送回柳家後，柳家人看到她都傻了眼，顧家大嫂二嫂打了她，為什麽會是她被送回柳家？顧家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兒媳了？晨志讀書怎麽辦？顧元良還會盡心盡力的教豐年竈上手藝嗎？迎興正說著親事呢，十幾兩的聘禮從哪來？往後家裏的魚肉是不是得掏錢買？
一時間柳家亂成了鍋雜糧粥。
再說回顧家，六兒媳由著孫子送回了柳家，顧菲菲對著站在角落的小兒子招了招手：“你坐過來。”
“娘。”顧元良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。媳婦說話時，他覺的自己做錯了事很是愧疚，大嫂說話時又覺的自己沒做錯，就是挺對不住媳婦，再聽娘說的話，心裏亂的，他都分不清自己有沒有做錯，就覺的挺難受，太難受了。
顧菲菲對小兒子是有些失望，她看著低頭不語的小兒子：“你為什麽沒護著她呢？再怎麽樣，她到底是你媳婦啊！那天在鎮上，當著你大哥的面，她也做錯了事，你護著她了，今天怎麽就沒護著？”
“娘，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……”顧元良搖著頭：“我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護著她，我想護，大嫂說我要是敢動她們，大哥和二哥就來找我，我不敢看媳婦被打，我也走不了，一雙腳像是長在了地上，挪不動，聽大嫂說娘沒睡好，短了精神，都是因為她，我又覺的她被打了活該，她為什麽就是不聽，非得貼補柳家，她以為回了柳家柳家真的會替她撐腰，娘，她就是太傻……我為什麽沒護著她，她其實挺好，只要不沾著柳家，她哪兒哪兒都好，一沾上柳家她就沒了腦子跟變了個人似的，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做她才能知道柳家靠不住，總不能真的休了她，不至於，她挺好的娘，這麽些年她也很不容易，大嫂二嫂合著打了她，我還想著打一打也好，我舍不得打她，興許打一頓，她就老實了，娘，這日子怎麽就過成了這樣，娘我好難受啊。”
站在旁邊的劉嬌杏很是訕訕然，出了氣，沒了情緒，再想想，打人這事吧，她是有點過分了，唉。
“女強男弱……”顧菲菲說了四個字，重重的嘆了口氣：“這事啊，說到底還是你們夫妻倆的事，你責任也很大，從一開始就該態度強硬的阻止，覺的不對就不能這麽幹，而不是一味的縱著柳氏，你心腸軟，耳根也軟，原先想著你倆性格互補，各有擅長日子過著容易沒磕絆，沒成想，最後成了這模樣。”
她語重心長的說：“男子漢大丈夫，該頂天立地，家裏的頂梁柱不僅僅是掙錢養家，我知你養家辛苦，日日竈上苦熬著，想著若是你媳婦能改好，你倆啊，和和美美的過著，你輕省了她也高興，但是你媳婦實在是受柳家影響太深，某些觀念過於根深蒂固難以改變，依我看，還是得你強勢起來，亡羊補牢現在還不算晚，你媳婦那邊，什麽時候對柳家真正死心，她的心才能落回顧家，這事啊，且遠著呢，滴水穿石有的磨。”
“娘，我該怎麽做？”顧元良很是茫然，他覺的娘說的很有道理，可是要怎麽做？
顧菲菲笑了：“這個容易，家裏的事往後你來管，錢財不沾她手，柳家那邊我瞧著啊，也沒幾個真心待她，都是有利可圖才笑臉相迎，這次柳氏回柳家，日子可能不太好過，可以借這事稍稍的磨一磨，心裏有了裂縫，柳家再粘上來，你盯緊點，態度強硬些，她若不聽，仍有百般理由，你便說些戳她心窩的話，柳家待她的不好，她鬧也好哭也罷別理，時日久了，柳家得不到好，也會日漸顯露出真面目來。”
“讓文覺拿了店裏的賬本回家，我教他記賬。”柳氏回了柳家，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，顧菲菲想還得她這把老骨頭來：“吃了晚上過來，陽德也一起來，我跟他們說說話。”前店的經營不知道陽德撐不撐的住，她需要細致的了解：“曉晨在店裏幹過一陣，我記得這孩子挺有主見也很沈穩，問問他，咱們家誰合適到店裏幹活。”不行的話，就只能雇個掌櫃。
想一想，好像該說的都說完了？顧菲菲有些撐不住，必須要睡一睡，腦門疼的厲害：“對了，元良啊，只是磨一磨柳氏的性子，你別真的不管不顧，還是要知道些消息，可別出了什麽事，你媳婦的性子硬的很，我擔心她受了刺激做出什麽事來。”大兒媳打了她兩個巴掌，她竟然能忍住憤怒，想著拿顧家名聲往大兒媳身上壓，以此來反擊，這腦子相當不錯了。
“我要睡會，你們都出去吧。”顧菲菲撐著桌面緩緩站起。
劉嬌杏朱鳳喜兩人快步走上前，攙扶兩邊，顧菲菲說：“去床上躺，我可能會睡的久些，吃飯沒醒別喊我。”
“娘，你安心睡，不吵你。”劉嬌杏是什麽情緒都沒有了，只剩下自責，這事怪她，是她太沖動了。
朱鳳喜同時內心忐忑不安，娘，不會有什麽事吧？她不該跟著大嫂胡鬧，大嫂性子急了些她是知道的，她應該看著點才對，這事做的，反而給娘添了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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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顧元良！”
出了門的顧元良停下腳步, 沒有轉身，依舊背對著堂廳：“你答應了娘，有關柳家的事會和我商量, 你我商量沒結果, 可以去問娘要怎麽處理，你親口說娘同意便同意, 娘不同意你便視若無睹。”
這事是她理虧, 柳春香沒話說：“娘已經處罰過我, 我也認罰, 大嫂二嫂憑什麽要拿走家裏所有積蓄, 我不服。”她惡狠狠的盯著劉嬌杏：“你敢打我, 我還想問問娘，這是她的主意還是大嫂二嫂私自做的決定，拿錢可以，今天店裏關門, 咱們回家一趟。”她就不相信娘會讓顧劉氏來打她, 絕無可能，娘為人敞亮最是公正，兩個巴掌她不能白挨, 她要回顧家討個公道, 顧劉氏太過猖狂！
劉嬌杏驕橫的來了句：“想見娘, 門都沒有！我不可能讓你見到娘, 老六媳婦我告訴你, 你要是再敢作妖, 往後想進我顧家院子沒我顧劉氏同意, 你想都別想，我是不可能讓你見到娘。”她把話就放這裏了, 看著六弟吩咐說：“往後老六媳婦若是再偏著柳家，拿顧家的錢貼補柳家，不必告訴娘，直接跟我和你二嫂講，你媳婦什麽時候老實了才能進顧家院。”
“顧劉氏別在我跟前耍大嫂威風。”柳春香遇強則強，也是塊罕見的硬骨頭，剛被壓地上打了兩巴掌，竟沒半點懼意，眉眼燃燒著雄雄烈火：“我今天就是走，也要走回顧家，我看你敢怎麽攔我，還叫二嫂壓著我由著你打？眾目睽睽我看你顧劉氏有沒有這個膽子！你要是有這膽子，我柳春香且敬你三分！”
眼見柳春香往門口去，劉嬌杏急了：“攔住她，不準出這個門！”出了這個門還得了，就什麽都做不成了，顧家的名聲可不能毀在她手裏：“老二媳婦給我抓住她，不準她出去，老六老六……”
“顧元良你敢伸手我跟你沒完！”柳春香一聲尖叫，發了瘋似的往外跑。
顧元良本可以攔住媳婦，但他沒有伸手，就看著媳婦從他身邊跑了出去，緊接著是大嫂然後是二嫂，他張了張嘴，聲音幹澀：“要不然，回趟家吧。”
鬧的太過也不好，朱鳳喜是同意六弟的話，所以大嫂喊她攔老六媳婦時她略有遲疑，老六媳婦心裏真的沒有顧家，連她自己的臉面都不要，鬧的人盡皆知，娘還是會知道，倒不如先回家，家醜不可外揚，再怎麽樣，都是自家事得關起門來處理。
“可真狠，對自己也狠。”劉嬌杏站在門口咬牙切齒：“行，回家就回家，老六你去喊她進來，把積蓄帶上，顧家的錢不能放你媳婦手裏，一個子都不行。”
煩死了，拉上二妯娌還是沒能鬥過老六媳婦，打了兩巴掌才爽了多久，又窩了一肚子火。
就這點膽子還想跟她鬥，躲在竈屋的柳春香雙手抱胸一聲冷哼，今兒這兩巴掌，她遲早會想辦法還回去！
上午睡了會，中午顧菲菲睡不著，孫媳回了屋裏睡覺，她逗了會來福有點無聊，這時，秀秀走了進來，笑容甜甜的喊她奶奶，祖孫倆躲在屋裏有說有笑。
午時末，歇午覺的都醒了，院裏有了聲音，今兒家裏人少事情比較多，顧秀秀戀戀不舍的從奶奶屋裏出來，和大房的月蓮姐去屋後忙瑣碎。
顧菲菲打了個哈欠，有些想睡覺，卻見四兒媳張婉桃帶著孫女顧金秋進來了。三人說了會話，顧金秋想學針繡，還拿了平日裏的繡活過來，她看著，覺的很好，便允了這事，和秀秀一樣，先找靠譜的女師傅，然後給錢送著去學手藝。
約是過了小半個時辰，張婉桃帶著閨女出了正屋，母女倆眉眼含笑，很是高興。
這時候的顧菲菲越來越困，想著喝口水再睡會，孫媳金春蘭拿著針線笸籮來了，笑盈盈的，說話輕聲細語：“奶奶你睡，我做會針線活。”日日相處的還是稍有不同，一眼便看出顧菲菲眉眼的倦意。
喝了水的顧菲菲回到了躺椅，閉上眼睛，將將要入睡時，她聽見有人喊她，又聽見孫媳的聲音，說她睡著了聲音小點，她聽見很多的腳步聲，壓著嗓音的說話聲，相互指責言語冷漠，說了什麽她聽不太清楚，總覺的有事，睡不踏實，看看吧，到底是什麽事。
“娘，吵醒你了。”劉嬌杏很愧疚，她就說不能讓老六媳婦回家，一回家就嚷嚷著，把娘吵醒了：“你睡會，沒什麽事，我和老二媳婦回來了，沒旁的事。”
顧菲菲往屋裏掃了眼，門外還有兩個人，她只看見衣料，拉拉扯扯的：“我聽見老六倆口子在說話。”她撐了撐身子：“打盆水給我洗把臉，有事進來說。”下午不在店裏做事往家裏跑，什麽事這麽著急？
柳春香一把甩開了丈夫的手，大步進了屋：“娘，大嫂打我。”不知為什麽，看到猶帶困意的慈祥老人，她突然覺的異常委屈，丈夫竟任著由著顧劉氏打她，更是傷心難忍，一下就紅了眼眶，嗚嗚咽咽：“顧元良，顧元良還由著大嫂打我，就眼睜睜的看著。”
“柳春香是你自己做錯在先，我打你怎麽了？”劉嬌杏氣呼呼的回嘴，一個勁的往門口看，二妯娌打洗臉水怎麽還沒來：“娘，這事老二媳婦也知道，我是打了她，但我沒錯，老二媳婦都知道的。”
想睡沒睡成，顧菲菲額角泛疼，一抽一抽的，很不舒服，大兒媳和六兒媳擱眼前吵，她難受的用手揉眉心。
“娘，六嬸，你們別說話，奶奶受不住。”金春蘭很是心疼老人，放下針線笸籮，挺著大肚子走到了奶奶身邊，很不客氣的推著兩個長輩：“別站這麽近，奶奶容易胸口悶，先讓奶奶洗個臉，醒醒神。”
“水來了。”朱鳳喜端來一盆水，擰了棉帕遞給婆婆：“娘。”
洗了臉，顧菲菲精神見好了些，她對二兒媳說：“扶我坐凳子上。”
坐到了凳子上的顧菲菲，目光落到了六兒媳身上，臉上確實有些紅，隱約還能看見手指印：“你先說，怎麽回事。”又對著大兒媳道：“別坐著，先聽她說，別插嘴。”
柳春香得意了，她就知道娘定是不曉得這事，定會為她做主：“大嫂二嫂來店裏時恰是店裏最忙的時候，我是想著招呼大嫂二嫂進後院歇會，話說一半又碰著客人點菜，沒辦法只好讓陽德招呼大嫂二嫂。娘也知道，開飯館的到了吃飯的點最是忙碌，有了烏梅湯，店裏生意好的不得了，我實在分不開身去後院瞧，元良忙完了去堂廳見到了大嫂二嫂，緊接著就很生氣的將我從前店拉往後院，說是瓷壺沒水我怎麽沒添，娘我真的是冤枉啊，我吩咐了陽德的，陽德可是大嫂的親兒子，我放心的呀，就沒怎麽管，結果大嫂不聽我解釋，我才張了嘴就甩了我一巴掌，見我還手一把將我推到了地上，喊了二嫂當幫手，壓著我不得動彈又甩我一巴掌，顧元良，顧元良就在門口，娘，他，他沒管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……”說著，含在眼裏的淚一下就落了下來。
顧菲菲聽完，沈默了會，捋清了六兒媳的話，才問：“都說完了嗎？”
柳春香點點頭，沒有再說什麽，眼淚無聲的流著，顧元良看著心裏也很不是滋味，想說點什麽，張了嘴，就聽見母親對大嫂說：“現在你來說。”
“根本就不是她說的這樣，她就是故意的，陽德說她娘家大嫂過來時，店裏也忙的很，她態度可熱情了，拉著人直往後院去，還陪著說話送著出來，不夠，站門口說了好一會話。還有啊，說是讓陽德招呼我們，我們和陽德說了不到三句話，她就喊著要猴兒酒，把陽德喊走了，娘，不是我非要挑事，她就是愛作妖，成心的，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氣人，兩個嫂嫂來了店裏，再忙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？她眼裏還有我們嗎？還有這個顧家嗎？分明就是把柳家看的比顧家還重！她不覺的自己有錯，還想著把錯推到陽德身上，娘，我真忍不了，我太生氣了，哪有她這樣當長輩當兒媳的？”
顧菲菲看著大兒媳一副當場要爆炸的樣子，有些想笑，她忍住了，眉眼和藹的看向二兒媳：“這事，你怎麽想？”
“老六媳婦確實有些不像話，該管一管。”朱鳳喜實話實說。
柳春香不服氣的說：“大嫂不該打我，還連打了兩下，喊了二嫂當幫手，娘這事說出去，丟的可是顧家的名聲。大嫂還想把六房多年積蓄拿走，她存的什麽心思？娘我覺的大嫂才是該管一管，再這麽縱著她，顧家的名聲遲早毀她手裏。”
“為什麽要拿走六房的積蓄？”顧菲菲問大兒媳。
劉嬌杏看了眼二妯娌：“這事老二媳婦知道，我倆商量過的，讓她說。”
“雖說是六房的積蓄可現在顧家沒分家，顧家的錢放六房，六弟又管不住老六媳婦，娘出面管了，這才多久老六媳婦又拿錢貼補柳家，我和大嫂實在是不放心，這錢呢，也不是我們拿，我倆想的是放娘手裏，六弟也是同意的。”朱鳳喜條理清楚的說了原由。
“拿錢給娘家大嫂，這事娘已經處罰了，我也認罰。”柳春香急急的說了句，又道：“娘我還想跟你說說這事，我這麽做真的是為了顧家好，晨志他……”
顧菲菲擺了擺手，溫溫和和的拒絕：“不必說，柳家的事沒必要拿到顧家來說，雖是姻親，也僅僅只是姻親，顧家管不著柳家，柳家呢也管不著顧家，這個啊，老六媳婦你向來分不清，我也就不勉強你。說說這事吧，老大媳婦打你，老二媳婦當幫手，老六看著沒管，你生氣心裏有委屈對不對？想要個公道話是不是？”
柳春香點著頭：“我覺得今天這事，大嫂二嫂太過份了，元良也是身為丈夫竟然眼睜睜看著妻子被打，他，他就不是個男人！”
“是過份了些。”顧菲菲讚同這個說法。
柳春香眉角眼梢頓時露了喜色。劉嬌杏朱鳳喜沒成想婆婆也覺的她們過份了，當即就楞住了，有些反應不過來，顧元良本就心有愧疚再聽娘這話，覺的媳婦罵他也沒罵錯，羞愧的低下了頭，想著要怎麽辦。
顧菲菲將眾人神色看在眼裏，緩緩慢慢的繼續說道：“但是她們做的這個事，不算有錯，只是過分了些。老六媳婦你找我討要公道，實則找錯了人，你該回柳家找你的哥哥嫂嫂們，要他們來顧家替你討個說法。你大嫂二嫂管教你的原由是你偏著柳家不念顧家，我身為顧家婦又如何能為你說話呢，這碗水，沒辦法端平，讓文覺送你回柳家吧，柳家想替你討說法，可以，這事要怎麽辦，咱們到時候再來細論，這麽多年了，你為柳家掏心掏肺，一腔真心真意，連自己的丈夫兒子都可以往後排，如今你在顧家受了苦難，也該柳家為你說話了，你去吧，文覺在嗎？不在的話就送老六媳婦去鎮上，再由文覺送她回柳家。”
“娘！”柳春香不敢相信婆婆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，可是細細想著，卻又很有道理，她該回柳家嗎？讓哥哥嫂嫂們替她撐腰？對！娘說的對，她確實不該來顧家，同樣是顧家媳，顧劉氏還是長房長媳，老太太自然不會偏著她，她該回柳家，顧劉氏打她這事，她非得好好的算一算不可！
顧陽德顧文覺自然是跟著一道回了家，只留了柳豐年在店裏收拾著，匆匆關門店裏竈上一堆事呢。只是誰也沒有想到，顧家人剛走，柳豐年也回了慌慌張張的回了柳家。
柳春香由顧文覺送回柳家後，柳家人看到她都傻了眼，顧家大嫂二嫂打了她，為什麽會是她被送回柳家？顧家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兒媳了？晨志讀書怎麽辦？顧元良還會盡心盡力的教豐年竈上手藝嗎？迎興正說著親事呢，十幾兩的聘禮從哪來？往後家裏的魚肉是不是得掏錢買？
一時間柳家亂成了鍋雜糧粥。
再說回顧家，六兒媳由著孫子送回了柳家，顧菲菲對著站在角落的小兒子招了招手：“你坐過來。”
“娘。”顧元良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。媳婦說話時，他覺的自己做錯了事很是愧疚，大嫂說話時又覺的自己沒做錯，就是挺對不住媳婦，再聽娘說的話，心裏亂的，他都分不清自己有沒有做錯，就覺的挺難受，太難受了。
顧菲菲對小兒子是有些失望，她看著低頭不語的小兒子：“你為什麽沒護著她呢？再怎麽樣，她到底是你媳婦啊！那天在鎮上，當著你大哥的面，她也做錯了事，你護著她了，今天怎麽就沒護著？”
“娘，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……”顧元良搖著頭：“我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護著她，我想護，大嫂說我要是敢動她們，大哥和二哥就來找我，我不敢看媳婦被打，我也走不了，一雙腳像是長在了地上，挪不動，聽大嫂說娘沒睡好，短了精神，都是因為她，我又覺的她被打了活該，她為什麽就是不聽，非得貼補柳家，她以為回了柳家柳家真的會替她撐腰，娘，她就是太傻……我為什麽沒護著她，她其實挺好，只要不沾著柳家，她哪兒哪兒都好，一沾上柳家她就沒了腦子跟變了個人似的，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做她才能知道柳家靠不住，總不能真的休了她，不至於，她挺好的娘，這麽些年她也很不容易，大嫂二嫂合著打了她，我還想著打一打也好，我舍不得打她，興許打一頓，她就老實了，娘，這日子怎麽就過成了這樣，娘我好難受啊。”
站在旁邊的劉嬌杏很是訕訕然，出了氣，沒了情緒，再想想，打人這事吧，她是有點過分了，唉。
“女強男弱……”顧菲菲說了四個字，重重的嘆了口氣：“這事啊，說到底還是你們夫妻倆的事，你責任也很大，從一開始就該態度強硬的阻止，覺的不對就不能這麽幹，而不是一味的縱著柳氏，你心腸軟，耳根也軟，原先想著你倆性格互補，各有擅長日子過著容易沒磕絆，沒成想，最後成了這模樣。”
她語重心長的說：“男子漢大丈夫，該頂天立地，家裏的頂梁柱不僅僅是掙錢養家，我知你養家辛苦，日日竈上苦熬著，想著若是你媳婦能改好，你倆啊，和和美美的過著，你輕省了她也高興，但是你媳婦實在是受柳家影響太深，某些觀念過於根深蒂固難以改變，依我看，還是得你強勢起來，亡羊補牢現在還不算晚，你媳婦那邊，什麽時候對柳家真正死心，她的心才能落回顧家，這事啊，且遠著呢，滴水穿石有的磨。”
“娘，我該怎麽做？”顧元良很是茫然，他覺的娘說的很有道理，可是要怎麽做？
顧菲菲笑了：“這個容易，家裏的事往後你來管，錢財不沾她手，柳家那邊我瞧著啊，也沒幾個真心待她，都是有利可圖才笑臉相迎，這次柳氏回柳家，日子可能不太好過，可以借這事稍稍的磨一磨，心裏有了裂縫，柳家再粘上來，你盯緊點，態度強硬些，她若不聽，仍有百般理由，你便說些戳她心窩的話，柳家待她的不好，她鬧也好哭也罷別理，時日久了，柳家得不到好，也會日漸顯露出真面目來。”
“讓文覺拿了店裏的賬本回家，我教他記賬。”柳氏回了柳家，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，顧菲菲想還得她這把老骨頭來：“吃了晚上過來，陽德也一起來，我跟他們說說話。”前店的經營不知道陽德撐不撐的住，她需要細致的了解：“曉晨在店裏幹過一陣，我記得這孩子挺有主見也很沈穩，問問他，咱們家誰合適到店裏幹活。”不行的話，就只能雇個掌櫃。
想一想，好像該說的都說完了？顧菲菲有些撐不住，必須要睡一睡，腦門疼的厲害：“對了，元良啊，只是磨一磨柳氏的性子，你別真的不管不顧，還是要知道些消息，可別出了什麽事，你媳婦的性子硬的很，我擔心她受了刺激做出什麽事來。”大兒媳打了她兩個巴掌，她竟然能忍住憤怒，想著拿顧家名聲往大兒媳身上壓，以此來反擊，這腦子相當不錯了。
“我要睡會，你們都出去吧。”顧菲菲撐著桌面緩緩站起。
劉嬌杏朱鳳喜兩人快步走上前，攙扶兩邊，顧菲菲說：“去床上躺，我可能會睡的久些，吃飯沒醒別喊我。”
“娘，你安心睡，不吵你。”劉嬌杏是什麽情緒都沒有了，只剩下自責，這事怪她，是她太沖動了。
朱鳳喜同時內心忐忑不安，娘，不會有什麽事吧？她不該跟著大嫂胡鬧，大嫂性子急了些她是知道的，她應該看著點才對，這事做的，反而給娘添了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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